Ray

匿名邮件

 1.全文Peter方面第三人称视角。

 
 
2.直到末尾你才会知道Tony是谁，别着急，请耐心看下去。

 
 
3.大学au，一直想要写真正青涩的，懵懂的，充满阻碍不认同的，甚至未知的。真正的同性并不会像文里一样毫无顾忌的相爱，他们的身边也不一定有理解的人。来自一部同性电影《爱你的西蒙》，匿名邮件设定和部分剧情走向都来源于它。

 
4.ooc属于我，他们属于彼此。

 
 

They say that the world was built for two

 他们说世界为相爱而存在

 Only worth livingIf somebody is loving you

  只有被爱着时生命才得到意义

 Baby now you do

 宝贝，就像现在我爱着你一样

 
 ——Lana Del Ray《Video Games》

 
 

*

 
 
 

Peter一直知道他和别人不同。

 
 
 在其他方面，他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个很棒的男孩。

 
 
 除了这点他和别人没有任何不同。

 
 
 喜欢乐高，模型，橄榄球，还有漫威超级英雄，早餐是酸黄瓜三明治，搭巴士出行。

 
 
 几乎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行的大学生。

 
 
 只有这一点，令他难以启齿的这一点。

 
 
 他发现这一点是在有一天正在拼死星模型。

 
 
 拼模型是个耐心活，就算是他也需要站起来走动休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看见公寓下新来的园丁——应该是附近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和他同校。

 
 
 他敏捷地从车上跳下来，活动开筋骨。

 
 
Peter看清了他的肌肉线条，在那人轻薄的运动T恤下面，水龙头喷出的水和汗水一同让这件衣服变得紧绷。

 
 
 夏天就是能让人联想到口哨，啤酒，野营，电子游戏和坏男孩——Peter认为这位园丁就是。

 
 
 他有一头刚好到耳朵的乱卷发，发质很不错，在阳光下有点像亚麻，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与白色T恤对比起来看上去黝黑。鼻梁上贴着创可贴，被水沾湿以后有些翘边，鼻尖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男孩毫不在意的撩起T恤的下摆擦拭脸上的水和汗滴，露出紧实的腹肌。

 
 
Peter毫不知情自己观察得如此仔细，但他也的确在那一瞬间红了脸，心脏狂跳

 
 
“拉着我从你的跑车上下来

吹着口哨叫我的名字

  打开一罐啤酒

 然后说：‘到我这儿来’”

 
 ——不知为何Peter满脑子都是这句歌词。

 

他崇拜那样的动作，洒脱的，眼神里是不屑和飞扬跋扈。只是轻轻一个撩起衣服的动作就好像打破了一个顽固的偏见，古老的宗教。

可能，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个男孩是他懵懂的初恋。

 
 虽然Peter每天都可以看见他，但是他从未鼓起勇气去和那男孩打招呼。

 
 在他还没过来之前在花坛上给他留一瓶水，半立方面包。这是Peter做过最大胆的举动。

 
 
他在心里说过无数遍“我喜欢你。”

 
 
 它甚至成了有生命的个体，有自己的声音，那是听起来稚嫩的，尴尬的，呼吸不畅的爱语。

 
 
 但是这个男孩要是知道了会怎么看呢？

 
 
Peter无数次被男孩轻蔑的眼神和说的话语从噩梦中惊醒。

 
 
 

直到后来有一天这个男孩再没出现——大概是去找别的兼职了。

 
 
Peter有一点失落，也有些羞愧，因为他每天都躲在抹茶绿窗帘后面偷偷注视他。

 
 
 看着他浇花，开着聒噪的除草机乱窜，跳上车时的矫健身姿。

 
 
 如果那个男孩知道了，绝对会认为他是个变态。

 
 
 至少Peter觉得自己是个变态。

 
 
 

*

 
 
 有一次他偷偷朝楼下望的时候被May抓了个正着。

 
 
 他莫名地恐慌起来，仅仅是因为偷看一个男孩这样的事情，他感到无地自容。

 
 
“你喜欢上女孩子了？”May的话让Peter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漂亮姑娘，让你紧张成这样？”

 
 
May的脸上出现的光彩Peter见到过，他考试考好了，或者做了一件好事时那样，这是May为他自豪的表情。

 
 
May和他说过不希望他有怎样的成就，只希望他是个普通人，安稳度过一生。

 
 
 

Peter想让May感到自豪。

 
 
 或者说他想永远做一个May希望的普通人。

 
 
Peter有那么一刻感到那句藏在心里的话就要顺着喉咙飞出来，又被他咽下去了。

 
 
 他的心脏有些刺痛，好像耗费了巨大的气力才张开嘴巴说话——

 
 
 “……嗯。”

 
 
 

如他所料，May的脸上出现的不仅是羞涩和暧昧，还有一种就像他学会走路，学会说话，学会拼写一样的骄傲。

 
 
 为了她，他得隐瞒下去。必须隐瞒下去。

 

May理所当然的把男孩脸上的潮红当成了害羞。

 

 
 

*

 
 关于gay，Peter身边第一次接触到是在他学校的论坛。

 
 
 那条几乎被所有同学传疯了，视为“镇校之宝”的博客——那是一条实名出柜的博客。

 
 
 这个发出博客的男孩是个犹.太人，从他突兀的鼻子形状上就能看出来，原本他的脸型和面容算得上好看的，尤其是他深色的短发。他本身就是一个经常翘课的男孩。

 
 
Peter对他了解不深，第一次知道这个人也算是因为那个博客。在了解这件事之后Peter偷偷去看过那个男孩，但是并没有说话。

 
 
 他本来想向他讨教怎样才能拥有这样的勇气。最后还是放弃了。

 
 
Peter仔细想想，再怎么样他也受不了每天被人邮寄G.V，私信人肉辱骂，午餐被浇过期牛奶。

 
 
 更何况和家里断绝关系。

 
 
 这是Peter最担心的，他本来就没有父母，由May婶婶一人抚养大——这也是他的性格有些腼腆，甚至有些弱气的原因。

 
 
 他渴望强硬自傲的，帅气洒脱，目中无人，甚至叛逆乖张的性格。

 
 
 可是他无法成为那样的人——所以他喜欢那样的人。

 
 
 

要是May无法接受怎么办，她本来就有些神经衰弱……Peter总是在这里就已经认输。

 
 他做不到，May的感受比他的性取向要重要百倍。

 
 
 他想每天被May从楼下叫醒，吃她做的早餐；听她对自己的安慰，鼓励，甚至训斥；圣诞节收到May从来都忘记塞进袜子的礼物……但是只要他一句话，只要Peter告诉May他是谁，这些普通到愚蠢的小事都可能不复存在。

 
 
Peter那几天满脑子都是那个犹.太男孩对于身边难听词语和教导主任的不屑眼神。

 
 
 

*

 
 
 或许是因为那个出柜时事件，Peter也开始关注学校的论坛。

 
 
 学校的论坛被学生们昵称“树洞”，大概是因为可以匿名的缘故，这样想想倒也挺贴切。

 
 
 女生匿名讨论系花，系草，谁又喜欢上了谁，谁和谁分手了；男生匿名讨论这次作业的解法，讽刺教授的地中海秃头。

 
 
 但是，Peter从来没有想过会收到别人的匿名邮件——他没有几个朋友，除了Liz和Ned。

 
 
 并且，这封邮件只有短短5个字——

 
 
 【我和你一样。——iron man。】

 
 
 只是这短短的几个字，让Peter感到脑中出现了一股电流——我的秘密被别人知道了——不止我一个。

 
 
一时间，窘迫，羞愧，愤怒和悲哀充斥他的大脑，他的喉头被梗住，可能是一句时下流行的骂人的脏话，也可能是哽咽。

 
 
 他感到腿脚发软，天旋地转，手臂和手酸麻不已，迫使他们紧紧握拳。

 

但是接着不过五分钟，另一封匿名邮件也映入眼帘——

 

【别激动，我不是有意要窥探你的秘密。我知道你在经历什么样的痛苦。

 【我完完全全明白，因为我和你是一样的。你的恐慌，你的羞涩，你的左右为难，我全都理解。

 
 你害怕被人发现你和别人不一样，害怕家人对你大失所望，并且认为你需要送去心理治疗。其实你丝毫不用为自己的性取向羞愧，因为世界上还有很多像你一样的人，比如我，那就好像所有人都喜欢篮球你却喜欢橄榄球——没必要为此感到难为情。这很正常，人人有别，想要做到和别人完全一样是不可能的。

 
 
 【我们缺的都只是捅破这层纸的勇气。让我做你的朋友好吗。——iron man。】

 
 
Peter冷静了下来，开始敲击键盘。

 
 
 【你是谁？——Peter parker。】

 
 

迟疑了很久都没有发出去。思索再三，他还是修改了一下，按下回车。

 

【你是谁？——spider man。】

  他安静的等待着，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电脑，就好像电影即将开场前的沉默。他不知道他在期待，还是在试探。

 

说实话，他有点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同性恋，不，是他的同类交流。

 
 

那个人没有让他失望，很快就发来了另一封匿名邮件。

 

【我是谁并不重要，就像你不想让我知道你是谁一样。我只是看了那你发的博客，推断出你和我是一样的。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愿意和我成为朋友吗——iron man。】

附上博客原件：

【我感到很无助，我现在的处境就像是打着一把黑色的伞在街道上逆行，我不想让别人看清我的脸，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谁。前面和我一样打着黑伞的人摔了一跤。于是我又拿出面具。别人嘲笑我的面具很滑稽，我又慌忙戴上时下流行的口罩。

 人人都爱坐旋转木马，于是我把自己黏在上面，转得快吐了。】

 
 

*

 
 
Peter努力想要想起那是什么时候发的博客。

 

额，那是上个月的事情了。

 

他和同学在狂欢趴上一起看电影。

 
 
 几个人挤在矮小的灰色沙发上，那沙发简直就像被挤扁了的集装箱，音响以最大音量放着土里土气的歌。

 
 
 他保证一开始只是非常正常的科幻片——不然他也不会来，但是后来他们喝大了——有个蠢货把鸡尾酒拿成了伏特加，大家毫不介意的一口喝下一大杯。

 
 
 终于那个平时就喜欢恶作剧和黄.色笑话的男生——对，又是flash，他拿出了一张法国来的g.v。

 
 
Peter懵懂地看着他神志不清地对着机器捅了几次，才终于把碟片塞进去。

 
 
 接着就是一番老套而又色情的画面。

 
 
 所有的男生都在起哄尖叫，嘲笑电影里男人的技术，甚至效仿里面的动作。女生捂着眼睛，但Peter知道她们在手指之间留了缝隙。

 
 
flash和另一个蠢货更起劲，他们站在茶几上面分饰两角，夸张得让Liz笑得差点滚到地上。

 
 
Peter也想混入其中，但是你知道，不会说话的人假装会说话，是永远不会骗得了别人的。

 
 
 于是Peter立刻变为众矢之的。他的脸变得通红。

 
 
Peter直到那时还在假装，可是他听到男生们的嘲笑声——

 
 
 “吓到了吗，小处男？也的确，两个男人真他妈恶心。”

 
 “处男？啊哈，那也不该毫无反应，他也是个gay，我敢打赌。”

 
 
 甚至人群围了上来，要扒他的裤子。

 
 
 吵闹的歌声啊，叫声啊，还有电视机发出来的呻吟声啊——尽管Peter知道那只是一些玩笑话，大家都喝迷糊了。

 
 

 

但那也是他第一次爆发。

 

“这并不好笑——！”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从人堆里挣扎出来，然后对着所有人像疯了一样吼叫。

 
 
 他太激动了，以至于吼得破音，甚至带着哭腔。

 
 
 他知道生气的时候不应该哭的，但是眼泪就是这么自说自话地跑出来。

 
 
 要不是灯光亮的晃眼，所有人都会注意到Peter红红的眼框。

 
 
 人群顿时安静了，大家的酒都醒了一半。

 
 
 所有人都显得呆滞，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Peter发飙也是第一次见他哭。

 
 
 “对不起……”Peter看着所有人的懵懂目光，也变得慌乱起来，因为他深知这可能会暴露了他。

 
 
 他拎起开着大口的书包，夺门而逃。

 
 就如我们之前说的，Peter没什么朋友——哪怕有他也不敢说。

 
 
 

他仅仅只能和自己倾诉，把自己逼得更崩溃，然后自己劝说自己回到正轨。

 
 
 那通文字显而易见的狗屁不通，Peter只用了一分钟把他们打完然后发出去，但却花了五分钟反复确认是否匿了名。

 
 
 他在惶恐什么呢，只是这样隐晦的文字而已，别人最多只会把他当成抑郁症而已。

 
 
Peter看着自己的帖子被一群假装自闭的学生们占领攻陷，竟然长舒一口气。

 
 
 这就是深柜的生活，对，这是最真实的深柜生活。

 
 
Peter Parker，你真是个胆小鬼。

 

 
 

*

 
 
Peter最终决定还是把这位“钢铁侠”朋友加入好友。

 
 
 【感谢你的关心，我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交流，起码让我我对你有了解，拜托了。——spider man】

 
 
 【……你是指什么方面的了解，兴趣爱好之类的？——iron man】

 
 【大概吧。——spider man】

 
 

Peter知道自己问的有些唐突，甚至可以说不礼貌，但是他还是很害怕这个家伙是来作弄他的。

 
 
偶尔无理取闹一下也有必要，对吧。

 
 
但是Peter没想到对方会真的认认真真地回复他。

  

【名字年龄我是真的不能告诉你，抱歉。不过交朋友的确得有聊头。

 运动方面我比较喜欢橄榄球，网球也差不多，经常会去夜跑。娱乐方面非常喜欢漫威的电影，这点看我的匿名就知道了，你是很聪明的。艾伦沃克的歌——darkside是最爱。关于食物……可能说出来会不好意思，作为一个男人会喜欢甜甜圈。——iron man】

 
 
 

Peter一时间不禁发笑，“你是很聪明的”，这种生硬的夸奖风格还真是非常强势别扭，简直像个学长或者前辈人物。

 
 
 不过他很快发出了回信，打字速度快到他自己都无法想象。

 
 
 【漫威电影是最爱！最最最最喜欢的就是钢铁侠的系列！！！

 甜甜圈对我来说有点太甜腻，还是更喜欢酸黄瓜一点。运动方面不是很擅长啊。。。不过引体向上是强项，我可以一口气做很多个，就像蜘蛛侠那样，你明白的——spider man】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句子里加上那么多感叹号。

 
 
他不知道对面的人是谁，他也不知道我是谁——这种莫名的安全感让Peter感到很自在放松。

 
 
Peter或许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是什么样的：双手叠在脑后，靠在转椅的靠背上，耳机歪斜在脖子上上下摇晃。

 
 
 要是May现在闯进来，一定不认识他。

 
 
对了，不认识他！Peter突然感受到了“树洞”会这么流行的原因——因为没人认识他，所以他可以做自己。

 
 
Peter发现自己好像想出了什么至理名言，脸上挂着傻笑。

 
 
 既然他不认识我，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蜘蛛侠？看你刚才的那一段字我几乎就要把你想象成蜘蛛侠了。原来你还是很活泼的嘛，为什么平时发的帖子都那么死气沉沉？——iron man】

 
 

【因为我没什么朋友啊，因为我是个另类，我和别人不一样。——spider man】

 

【这就又回到正题了，同性恋很早之前就不算是心理疾病了，没什么好不舒服的。——iron man】

 

这句话倒是一下正中Peter下怀，他也知道同性不是疾病，但是这就像女孩爱吃榴莲却一定得在朋友面前装作厌恶的模样是一个道理。

 
 
 所以有的时候他也会不经意间以为自己是不是该去做心里检查。

 
 
事实上学校是有心理咨询室的。

 
 他之前已经在门口观望了无数次。但是依旧没敢进去。

 
 
心理咨询室说白了就是一个摆设，介于没人敢真正走进去，心理专家先生就在门外设置了信箱，但是后来这里就被大堆的少男少女们的火热情书占领，也就荒废不用了。

 
 
Peter在信箱里投放过几张小字条，不过都没什么回应——他从不写名字，有回应才是奇怪。

 
 
 再加上后来不小心把手机落在了那里的走廊——对，就是在发完“树洞”的第二天，它就在那里发出萤萤的光，Peter却没有注意到。然后最糟糕的就是被教导主任捡到了，Peter就再也没去过。

 
 
 所幸的是，Peter在好不容易要回手机之后发现“树洞”软件不是在线状态，也就是说他的真实信息不会被某位多事的教导主任知道。

 
 
Peter这时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自己起码没忘了退出登录。

 

【我也知道啊，但是我接受不了自己。——spiderman】

 
 【我可以。——iron man】

【这算是一句什么话？——spider man】

  

【真心话，百分之百的。——iron man】

 
 
 【就像全脂牛奶一样？我姑且信你一次吧：0——iron man】

 
 

*

 
 
 就是这样，Peter和这位“钢铁侠”朋友聊到了十点，然后在May的催促声中向对方道了晚安。

 
 
 听起来莫名其妙，他竟然和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聊得很愉快？

 
 
 那人明显情商很高，总在Peter的文字变得沮丧时把话题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这简直是Peter和别人最放松的一次交流了，在他面前Peter丝毫不需要伪装。

 
 
 去他妈的伪装。

 
 
Peter震惊于自己脑内顺畅跳出来的脏话，随即又重复了一遍。

 
 
 去他妈的。

 
 
这可不是什么脏话，这可是至理名言。Peter笑道，骂出来感觉好多了。 

 

直到进入深度睡眠之前他的脑子里都是最后那句话： 

【晚安，spider man。——iron man】 

 

有时候像蜘蛛侠一样戴着面具做一个不为人知的超级英雄也还不赖。

 

摘了面具就变一个人，嗯，这点我和他还挺像的。

 
 
 最后的胡思乱想被浅浅的鼻息所替代。

 
 
 

*

 
 
 第二天Peter差点忘了和Ned约好的橄榄球赛。

 
 

突然想起来的时候已经离开场只剩十五分钟了。

 
 
Peter简直就像一个飞檐走壁的蜘蛛侠一样从家里蹿出去，但是依旧没有忘记和May打招呼——May听没听清就得另说。

 
 
 最后喘得就要背过气的Peter还是赶上了最后一分钟和Ned气愤的小眼睛。

 
 
 “啊哈，看看我们的乖孩子Peter多守时！”

 
 
 “……抱歉，Ned。”

 
 
Peter插着腰，飞速吐出几口气，才终于缓过神注意到了边上还站着一个人。

 
 
 “L…Liz？”Peter一时间有些诧异。“你不是对橄榄球不感兴趣吗？”

 
 
 “是的，白送的票，不看白不看。”Liz抿着梅色的嘴唇，她今天高扎着马尾，纤细笔挺的腰上围着一件格子衬衫，显得很有活力，又很坚强。

 
 
Peter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从小到大他就没习惯过liz对他审视的眼神，大到考砸了英语小到被别人欺负，她一眼就能看懂。

 
 
ned倒是毫不在意，他拉过Peter，打破了这一段不知由来的尴尬。

 
 
Peter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着即将到来的开场。

 
 
 

穿着应援服饰戴着滑稽大哨子的人群不断地从座位之间经过，嘈杂的不行。

 
 
 还没开场就已经开始无形对峙的两队支持者把他夹在中间，尴尬极了。

 
 橄榄球，他不怎么适应这么危险，充满撞击的运动。

 
 
【运动方面我比较喜欢橄榄球，网球也差不多，经常会去夜跑。】 

 

Peter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他会在这里吗？ 

 

Peter立刻就把这个想法否认了，但是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开始向四周扫视，搜寻着可能的身影。

 
 
 不过在向后转的时候他看见了校长带领的教职工代表坐在贵宾席上，Peter立刻就把头给缩了回来。

 
 
 

Liz就坐在他的身边，ned依旧抱着他的那一大包玉米片大嚼特嚼。

 
 
Peter握紧他手里的冰咖啡——要是他中途睡着了，那就会被Liz和ned一起揍一顿。

 
 
 他们两个可以说是Peter唯二两个朋友，所以Peter无比珍惜。

 
 
 虽然Liz有时候会暴躁易怒，但她依旧善解人意；虽然ned一直宅在家里，但他依旧愿意和Peter他们出去远足。

 
 
 虽然Peter沉默腼腆，但是他依旧愿意在他们两个面前扯起已然疲惫不堪的嘴角。

 

但是如果他们接受不了他呢。

 
 
Peter惊慌地摇了摇头——Peter Parker，最近你怎么这么容易无病呻吟？

 
 

Peter戳着他的手机，看着一会黑暗一会明亮的手机屏幕里倒映出的一脸愁容的小男孩。 

 

“hey，dude，你搞什么，这可是决赛！你已经开关你的手机几十遍了！”ned不满地叫道，把脸贴向Peter的手机“有什么好看的啊。”这可是他花了两个月零花钱买的门票。

 
 
Peter好像才意识到，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下意识地把手机向另一边缩去。

 
 
 “你居然把这么宝贵的时间用来上树洞！”

 
 
Peter才意识到另一边是Liz，瞬间变得窘迫起来。

 

说来也的确奇怪，手机明明没有来件提醒音，他却控制不住地总是把它打开，在看到“no mail”两个黑色单词以后又长出一口气，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就这样一遍一遍，乐此不疲。

 
 
 “手机上的裂缝是你捏出来的吗？”ned傻兮兮地问道。

 
 
Peter吞咽了下喉结，然后站起来——“我去下休息室。”

  

 

也就在他刚离开座位的一瞬间，他感觉到口袋震动了起来。

 
 
Peter先是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然后又有些激动和迟疑。

 
 
 他按下home键，时间的数字符下面是树洞的来件显示。

 
 
 【我现在在学院橄榄球决赛赛现场，这场比赛一定棒极了，告诉我，你会支持布鲁球队的吧？——iron man】

 

他有那么一瞬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啊，你一定不敢相信，我也在现场。你在哪里？？？——spider man】

 

Peter的指节不住地颤抖，以至于拼错了好几个词。

 

 

【不用朝观众席上看，我不在那上面。——iron man】

 

不在？他是在贵宾席吗，还是在裁判席？Peter打过去几个问号，但是接着就没有回应了.

 

就在Peter终于叹了口气，失落地回到球场的时候，全场响起了女性们的尖叫。

 
 
Peter差点把手机吓脱手——Liz的尖叫尤为震耳，一时间他的耳朵里只剩下了嗡嗡声。

  

 那是整场比赛最受瞩目的四分卫。

 
 
 身手矫健，灵活，几乎包揽了所有比赛的掌声，是名副其实的运动天才——想到这里Peter有点小自卑。

 
 
 当然还有一点，也是他备受女性欢迎的原因，他的长相几乎是没得挑剔。尤其是他的眼睛，澄澈又有一种朦胧青涩，大概是让女孩们想起了她们的初恋。

 

 

离着球场这么远的距离，青年依旧显得与众不同，好像天生带有光环。

 

 

【不用朝观众席上看，我不在那上面。】

 【我非常喜欢橄榄球。】

 【告诉我，你会支持布鲁球队的吧？】

 

 

他可能是个球员？！Peter脑内灵光一现。

这倒是非常有可能了，不知为何Peter感到自己现在简直像个侦探。

 
 
 “Peter，你也对那个蠢货四分卫感兴趣？”

 
 
ned看着不断向球场上的球员打量的Peter，问道。

 
 
 “闭嘴。”Peter脱口而出。

 
 
 “你今天真是一反常态，竟然这么凶。”ned抱着他的玉米片咕哝道。

 
 

 

*

 
 
 直到比赛结束，“iron man”都没有再发信息。

 
 
 不过Peter先不能管这些，明天要做测试，虽然他总是认认真真听讲，但还是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Peter趴在桌子上，摊开翻阅得发皱的书本和资料。

 
 
 “t 时刻质点的切加速度 a1 = dv/dt = 2t / √(1 + t^2) ……”

 
 你说，他在干什么呢。

 
 
“法向加速度 a2 = √(a^2 - a1^2) = 2 / √(1 + t^2)……”

 他是个橄榄球运动员，应该可以确定了。这场比赛打得很不错。

  

“v=r'=2ati+2btj，a=v'=2ai+2bj……a——”

 

我……

 

“天哪，求你别再胡思乱想了……！”

 
Peter用手抱住自己脑袋，把柔软的深亚麻色卷发揉的乱七八糟。

 
 
 他把额头抵在资料上，眼睛盯着扯着卫衣下摆的手指。呼吸急促的不自然。

 
 

我喜欢他。

 

Peter把自己的脑袋向一边歪去，盯着窗户外面的紫藤萝发呆。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家伙了。”

 

 

你在想些什么啊，Peter Parker，他只不过刚刚和你聊过一个下午的天，你就喜欢上他了？

 
——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啊，喜欢他特别的，有些华丽的用词，他温和圆滑的措辞。他用敬语，在恰当的时候又会用俚语和新话，态度不冷淡又不轻浮，思想不太保守又不太超前。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最关键的是，他和我一样。

 
 他是第一个愿意听我抱怨的人——是我第一个愿意抱怨给他听的人。

 
 
 或许纯真的少年就是容易轻易地被某个小细节抓住心脏。

 
 他第一次知道心理教科书上的慌乱，纠结，心脏狂跳是种什么感受了，只不过对象的性别不一样。

 

Peter听说过有个女孩爱上一个男孩，只是因为夏令营的时候他把切完面包的刀的刀口朝向他自己。

 
 
 现在他就是那个女孩，电脑对面坐着的是那个男孩。

 
 

*

 
 
 【抱歉，到现在才回你的信息。我刚刚才庆祝完回来。——iron man】

 
 
Peter听见提示音，从臂弯里一下子抬起了头。

 
 
 【庆祝完了？——spider man】

 
 
 【对，我们学校不是得胜了吗，我也得参加庆祝，虽然不是很想——那顶帽子真是太滑稽了，我也不是很喜欢啤酒的味道。——iron man】

 
 

Peter之前从来无法想象这位秘密网友的样子。

 可不知为什么，现在他在Peter的脑袋里具象化了，他完全代入了那个四分卫的样子，他就坐在他的面前和他说话。

 
 
他的眼睛，还有柔软的头发……甚至是他脱下球衣——

  

打住，Peter！

 

Peter懊恼地捂住他的额头，脸上是羞怯的红色。

 
 
 【你是运动员？——spider man】

 

【不，并不是。】

 

 

这下少年的脸烧得更红了。

 
 
 他刚刚竟然真的就把他当成了四分卫，还无比确信！

 
 
 天哪天哪天哪……Peter不断的念叨着，却掩饰不了尴尬。

 
 
 他并没有觉得失落，只是觉得自己滑稽可笑，这点倒是让他很庆幸，起码他能确认自己爱上的不是那个四分卫。

 
 
【不回消息，是我让你失望了？——iron man】

 
 【不不不！！没有，我只是猜错了！——spider man】

 

 

Peter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颊，试图让他们别再发烫了。

 
 
 为了不让对方误解，Peter赶紧转移话题。

 
 
 【你喜欢读什么书？——spider man】

 

【除了我的专业的书目……我还是最爱《1984》了。】

 
 【那讲的是什么？？】

 
 
 【反乌托邦的第一著作，你不知道吗？】

 
 
 【不，我不是很喜欢深奥的书。我比较笨……：D】

 
 
 【你可以试试的。又及，你简直可爱得像块玻璃镇纸。】

 

Peter歪了歪脑袋，玻璃镇纸？那是什么比喻？

 

 
 
 

*

 
 
 “有人从桌子那里拿起玻璃镇纸，把它砸到壁炉底部的石头上，摔成碎片。”

 “那一小片珊瑚——一小片起皱的粉红色东西，像是蛋糕上的糖制玫瑰花蓓蕾——滚过了床垫。”

 
——《1984》

 
 

 

Peter立刻合上书本，把额头抵在书角上。

 
 
 他本来想叫一声来掩饰心里的悸动，但碍于这里是图书馆，他只能死死憋住。

 
 
 他知道他一边占着图书馆电脑室的宝贵位子一边看书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但他能怎么办，学校图书馆禁止带手机。想要一边上“树洞”一边看书，他只能这么不道德一回。

 

 
他的耳机里正小声播放着《darkside》，一会翻开书本，一会敲击键盘，然后又删掉。

 

Peter陷入了两难，他既想让对方知道他认真地听了他的话，看了一本书，并且感觉不错；但他又羞怯于让他知道他为了他去看了一本换做以前从来不会碰的书。

 
 
 想要打字的指尖顿了顿，就像他想要说出口的话梗在了喉咙里。

 
 
Peter，你什么时候变得瞻前顾后进退两难？

 
 
 最终他还是飞快地打完了一行字，趁还没来得及反悔之前敲下了回车键。

 
 
【“你欠我三个法寻。”圣马丁大教堂的大钟说。——spider man】

 
回复来得比他想象的还快。 

 

【“你什么时候还我？”老百利的大钟说——你真的去看了？——iron man】

 
 
 【是真的！！说实话我们挺有默契——spider man】

 
 
 【让我猜猜，你现在在图书馆的电脑室里？——iron man】

 
Peter吓了一跳，开始左顾右盼——

 
 【你怎么知道的啊？？？——spider man】

 

【直觉？好吧，我觉得你这样乖巧的性格是不会随便乱花零用钱的。——iron man】

 
 
【乖巧，是个形容男人的好词，我喜欢：（——spider man】

 
 
【抱歉。——iron man】

 
  

 

Peter有些哭笑不得，对面的男人总会有意无意间流露出自负傲慢，但又不令人讨厌。

 
 
 他喜欢和他聊天，他可以毫不负责地跟着他走，反正他也能很顺畅的带动话题。

 

【恰恰相反，我挺喜欢茱莉亚，我恨循规蹈矩，我恨宗教偏见。也许是我觉得这样不公平，为什么只有同性恋要宣布出柜，异性恋才是默认选项？——spider man】

  

Peter并未对自己有些任性的言论感到抱歉，这几周和他的秘密网友的交流中他经常这么做，在他面前Peter可以毫无责任心的任性，他却总会给他一个耐心的解答.

 
 

【异性恋是自然正确的选择，因为繁育后代和两性相吸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和趋向。——iron man】

 
 

【上周May把一个女孩介绍给我，字里行间我能感觉到她挺喜欢她。她叫clloe，是May以前的邻居的女儿，她的确是个好女孩，但是你知道的，我感觉很难受。每个人都必须要结婚生子吗？有的时候我觉得这拖累了我，我又拖累了May——spider man】

 

【绝大部分情况是这样的。你不想试试和你的父母说说吗，他们可能并不反对。——iron man】

 
 
 

【我没有父母……我和婶婶住在一起。我只有她了，万一她不能接受怎么办？那代价太高，我承受不起。——spider man】

 

【别让你婶婶被你绑住，你也别被她绑住，坦白有的时候是最好的选择。】

 
 

Peter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想去问。

 
 
 他最终还是再次提起了那个问题——

 
 【我们真的不能见一面吗？——spider man】

 
 
【你知道不可能的，你也知道后果会是什么。——iron man】

 

“是啊，我知道。”Peter把脸埋进书本里，书籍好闻的油墨香给他安抚。

 

可是你真的知道吗，iron man。我喜欢你，要是我见到你的话，我可能真的再也藏不了了。

 

一切都会乱了套，我还有很多事没有解决，也无能力解决。

 

 

【我…|】

 

喜欢。

 
 
 我喜欢你……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你华丽的口癖，打字不快不慢的速度。

 
 
 【我知道了。——spider man】

 
 
Peter迟迟没有把这封邮件发出去。他总觉得少了什么，少了很重要的东西，必须加上他才会甘心的东西。

 
 他把手抚在那几个键上，手指却像得了软骨病一样无力。

 
 
我喜欢你。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好像用尽全力一样按了下去。

 
 
  

【我知道了。——love ，spider man】

 
 按下回车键以后他立刻在右上角点下红叉，脱力了似的靠在蓝色座椅的透明塑料靠背上。

 
  Peter死死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他只是把我当朋友……我这么做了会把他吓跑吧，还是会像他的作风一样委婉诚恳地拒绝我？

 
 
 甚至，直接忽略掉？

 

 

接着就再也没有消息提示音。

 
 
Peter已经感觉到了意料之中的无望。

 
 
 一定要这样吗，Peter Parker？一定要吗？

 
 

就在他准备按下菜单里的关机键时，他看到了跳出的弹窗——

 
 
 ——不是“对不起”也不是任何道别的话，却让Peter愣在了原地——

 
 他说——

 
 
 【我也知道了，我早该知道。——love，iron man】

 
 
 

*

 
 
 他们现在……因该算是网恋关系。

 
 
 现在他在派对上也不会感到尴尬，尤其是看见情侣的时候。

 
 
 不过他在那之后经常做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有一个长相模糊的女人问道——

 
 
你在交往吗？——对。

 她的名字？——不知道。

 她的电话？——不知道。

你不会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是的。

 你在戏弄我吗？——我说的句句属实。

 

他没有觉得失落，也没有觉得难过，反而觉得很畅快。

 
 他们是没有见过面，没有通过电话，Peter不知道他的声音，不知道他的长相，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这些都不妨碍他喜欢他。

 

见鬼去吧！

 
Peter才不管这个女人是谁，当一个智商为零的恋爱脑也挺不赖？

 

 

*

 
 
 如果Peter有预知能力的话那天他绝对不会去图书馆用公用电脑。

 
 
 但正如所有的校园情侣们宁肯冒着被教导主任抓个正着的风险也要在教学楼的拐角处迫不及待地激情热吻是一个道理。Peter在和他确认了不像恋人也不像朋友的关系之后来往的邮件更多了。

 
 
Peter几乎是一边听着教授的滔滔不绝一边想着今天和对方聊天的措辞。

 
 
写完论文以后也会情不自禁地留下“love，spiderman”的笔迹。

 
 这几乎成了一种惯性，Peter有的时候甚至会和空气说话，这把ned吓了一大跳。

 
 如果现在翻开Peter特意去买回来的那本《1984》，所有人都会发现扉页上写满了“iron man”。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所有人都只会以为他是钢铁侠这个角色的狂热粉丝。

 

不过我们要讲的不是关于他们秘密而又甜蜜的交往的。

 
 

那天Peter依旧坐在电脑房的最角落的位置，和所有人一样敲击着键盘。

 
 
【或许我们可以干点别的，比如交换图书做笔记？这样我们起码能知道对方的字迹。——spider man】

 
 【你是说像《S.忒修斯之船》那样的？——iron man】

 
 
【棒呆了！我超超超超喜欢这样的解密书籍！！XD——spider man】

 
 【我至今没能解出关于石察卡的谜团，我甚至不确定他是否真实存在。——iron man】

 

【我至今没能解出关于iron man的谜团，我甚至不确定他是否真实存在（请自动代入你自己的声音）——spidr man】

 
 

【我知道你想见我，我也想，但是我们不能。】

 
 

【老生常谈，我当然知道吖：（】

 

【不要发哭脸啦，就这样一直下去也不错吧。】

 
 

不错吧？

 
 当时的Peter满脑子都是“这有什么不错的，我想见你都快想疯了。”

 
 
 不过换作现在，Peter对于“一直这样下去”这件事情本身，感到无比羡慕。

 
 

猜猜发生了什么。

 
正如他的手机那样，在他离开图书馆时那台电脑还在发出树洞聊天背景的色光。

 
 白色红色和蓝色，旋转交织着，好像在编织一个绮丽梦幻的玻璃瓶中的秘密花园。

 
 花园里面是白山茶，灌木芍药和日本杜鹃，法国梧桐和桉树也在其中。

 
 里面住着彼得潘和小王子，他们在溪流边的草地上小憩。

 
 

 ——然后，这个花园被毁掉了，碎片折射出刺目的光泽。

 
 

*

 
 
 【Peter！我劝你最好去看看树洞！——ned】

 
Peter早上被提示音吵醒，看见ned的一串消息。

 
 
 

【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Peter，我是说……——ned】 

 
Peter刚刚醒来，他从床上爬起来，去够桌子上的手机。他当时心里隐隐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但他只是笑着摇摇头，没有多想。

 
 

下一刻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有人匿名在树洞上公开了一组截图，上面赫然是他和“iron man”的所有聊天记录。

 
 

*

 
Peter无法形容他当时是什么样的感觉，天旋地转？脸颊发烫？似乎都是又都不是。

 
 
 他以为自己是因为没有睡醒所以眼前出现了幻觉。

 
 
 他只是手忙脚乱的举报了帖子，管理员会将它们删除。但他知道无济于事，已经有很多人——而且都是他身边亲近的人，已经看过了帖子。

 
 
“Peter，你该怎么办？”ned在电话那头问道，含糊腼腆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他的确很担心Peter的情况。

 
 
 “能怎么办……没办法……”Peter在慌忙的打字，然后删除，他想要写一篇帖子来回应，但那又会怎样，否定，还是肯定？

 
 
 他的愤怒，慌乱，咒骂——所有这些应该怎样用文字打出来。

 
 
 “这是造谣，没人会信的，毕竟伪造聊天记录对我们学院的学生来说不是难事。”

 
 
“ned……你听我说……我是认真的，这是真的，这篇帖子的每一个像素都是真的，我是一个……同性恋……我……”

 
 
 “Peter，你从没告诉过我……你可以否认的！”

 
 
 “我为什么要否认？！”Peter想要吼叫，但他在发抖，每个音都咬得无比虚弱，他知道自己的声音在抖，发音含糊不清。

 
 

“我并不引以为耻啊，错又不在我……！凭什么他们就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来公布我的隐私？！他们凭什么管我的事！？”

 
 
 “可是Peter，你会被伤害的……”

 
 
 “抱歉ned，我现在没办法打电话。”

 
 
 “不，Peter，等等……”

 
 

Peter按下红色按键，把手机远远的丢在一边。

 
 
 他需要冷静，可是他知道现在他的心脏在不断狂跳，或者已经停止。手臂和后背全是冷汗，但是脸上却冰冷得像没有体温。

 
 
他有种不可遏制的冲动，想要喊出一串肮脏难听的脏话，或者用头撞墙，从窗户上一跃而下，他想要做任何能够发泄的，或者能够带来疼痛的事情，好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

 
 
Peter想起以前骨折时对自己说的话——“都会过去的。”

 
 但是在“过去”这个词到来之前疼得他近乎崩溃。

 

Peter想要呕吐，想要尖叫。可是他不能，May还在楼下工作。

 

救救我。

我很害怕。

 
Peter猛地跳起来，抓起手机。

 
他现在必须给“iron man”发信息……

 
只有他……他只有他了……

 

 

*

 
 
 【事情不对了，有人公布了我们的聊天记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的，请你相信我，我只是想请你一定不要消失，别害怕我——spider man】

 

 或许在下一秒他就会消失，或许在他发出这封邮件之前他已经消失。

 
 
Peter他一边害怕自己做了无用功，一边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游离。 

 

如果他也离开，那么会怎样？

 
 
Peter不敢想象，仅存的希望是他勉强还算活着的理由。

 
 紧接着他的希望也破灭了。

 
 他看到“iron man”的回复——

 
【我看了帖子，也知道你是谁了。我认为我们还是不要再继续来往的好 

不，求你了。

 
【这对我们都好，我还没有做好出柜的准备，至少目前没有

 别丢下我，求你……

 

 【所以，再见吧。我不会再发邮件了，对不起。——love，iron man】

 

Peter应该放声痛哭，因为他已经处在崩溃边缘，但May就在那里，他不能。

 

他狠狠地咬着嘴唇，血腥味是咸涩的，正如他的眼泪。

 
 他的器官都在隐隐作痛，但他还是不死心地做了最后的尝试。

  

【求你别离开我，好吗！——spider man】

 
 【系统提示：邮件已被永久拒收。】

 
 

 

Peter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永久”这样个字。

 
 这样就算是道别。

 
 他知道如果眼泪是稀盐酸，那么他的脸现在一定溃烂不堪，一塌糊涂。

 
真正悲伤的那一刻是不会有感觉的，但是之后剧痛就会突然袭来，逐渐缓慢的将他吞噬，深入骨髓。

 
 
“对于疼痛你只抱一个希望，那就是让他停止。疼痛面前没有英雄，没有英雄。”

 
Peter突然想起《1984》里的一段话。 

 

“那么明天我该怎么办呢。”

 
 

*

 
 
 “明天”是周一。

 
 
 同时也是May的生日。

 

Peter从床底翻出他早就买好了的拍立得相机，把它包装进墨绿色的礼品盒里。

 

他记得他犹豫了很久，才用兼职的钱买下了这个并不昂贵的相机。

 
 
 那是用他赚的第一个美元买下的，他记得他怀抱着包装，好像在埋宝藏一样地把它推进床底深处。

 
Peter看着一模一样的相机，心境却大不如前。

 

 

他在缠包装丝带，一圈一圈。

 
 如果盒子是活物他会不会感到窒息？——Peter不禁想到。

 
 
 

可是所有的礼物都绑着漂亮的绳子。

 

这样全世界的人才会喜欢它们，接收它们。

 

Peter把礼物放进抽屉，晚上把它送出去。现在他要去上学。

 

 

他走下楼梯，May正在做早餐。 

 

“天，孩子，只能委屈你吃白面包了。我把培根和煎蛋烤焦了。”

 

May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Peter看见她蜂蜜一样的肤色，还有眼尾的皱纹。

 
Peter分明记得她的头发原本无比光泽，总是散发着一股好闻的味道，像是薰衣草，也像是紫苏。

 
 可是现在他才发现May的头发变得枯槁，黯淡无光。

 
“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可能是起早了。”Peter冲她提起嘴角，

 
“那么我要去上学了。”

 
 
 *

 
Peter拿着餐盘，走在座位之间。

 
 他感觉到周围的人异样的眼光不断落在他的身上。

 
原本吵闹的食堂因为他的出现突然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小声地议论声。

 
  

本就是这样，Peter，没关系。

 
 

他安慰自己道。

 
 

他找了一个四处没有人的座位坐下，看见ned和Liz正用担忧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他冲她们讪讪一笑，表示他没事。

 
 
 他用勺子戳着食物里的洋葱，一勺一勺的把火腿和生菜拨开，又集合在一起。

 没有人在他身边落座。可笑的是那正合他意。

 
 
周围什么人都没有,所有人一边吃着一边时不时朝他看几眼，好像他是其中的异类，是动物园的动物。

只有一个人——

 
Peter注意到只有那个之前在树洞上公开出柜的犹太男孩安静地吃着自己的午餐，仿佛没有看见他。

 
 他的脸上是新的伤疤，用一块正方形纱布贴得整齐。咖啡色的卷发微微翘起。

 
Peter突然有了一种遇见同类的感觉。

 
 他一边用余光不断地瞄着他，一边像机器人一样有规律的向嘴里输送食物。

 
 
 突然一声几乎可以说得上震耳的电子音乐声传来。

 
 两个穿着前卫的男生从食堂入口横冲直撞进来，嘴里还高呼着Peter的名字——

 “hey！我们有一首歌要先给我们的基佬Peter同学——”

 
 
flash和另一个男孩跳上最中央的一张桌子，开始粗劣地模仿G.V里的动作，一边还在冲Peter吹口哨。

 
 
Peter愣在了原地，周围有人笑出了声，接着许多人都破了功。

  

Peter想要去怒吼，可是当他感觉到眼泪溢满眼眶时收住了声。

 
 
那就更丢人了，Peter，这样还不够吗？别让别人更讨厌你了。

 
 
Peter选择了视若无睹，就在他准备坐下的时候边上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影.

 
 

那是那个犹太男孩，他快步走上前，好像有势不可挡的力量，Peter看不见他的眼睛。

 
 
 他从Peter身边走过去，一眼也没看Peter。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他把flash从桌上拽下来，接着狠狠地，几乎下死手地给了flash一拳。

 
flash躺倒在地。

 
 

*

 
 
Peter和flah坐在校长室外的长凳上。 

 

在他们背后，玻璃墙里，flash和那个男孩正在挨训。

 

Peter并不感到绝望，只有一种无力感——“怎样都无所谓了，随他们唾骂好了。”

 
 

“反正我也已经回不去了。”

  

“什么回不去？”

 犹太男孩用浮躁的声音大声说道，这是Peter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

 
 
“我已经是个异类了。”Peter用手掌上下搓动了一下脸，希望让它回温。

 
 
 “我们是正常人。不一样的是他们。”

 
男孩轻蔑地用下巴指了指里面的两个人。故意带着流氓口音骂道：

 
“他们是猪猡！”

 
 
Peter想要起码挤出笑容，但还是没有成功，的嘴角只是微微上扬了微不可查的弧度，然后又松懈下来。

 
 “猪猡”，这种既不流行也不恶毒但又让人联想到堕落的词汇，简直就像两个文雅的绅士暴怒以后互相对骂的恶语。

 
Peter想到茱莉亚，想到《1984》，又想到“iron man”

 
 对了，他当时应该也在食堂吧？他也看到了吧。

 
他……作何感想呢？

  

 

“我本来想顺其自然……”Peter咕哝道。

 
 
 “顺其自然？我们可没有这种说法的。”男孩好像听见了Peter的小声咕哝，语气里是一如既往地不耐烦和戾气，“生活每次都会给你新的理由去继续隐藏。如果想要等到所有人理解我们，那可能要等到你死后。就像黑人为了争取人权奋斗了几百年……” 

 

他本来还想说下去，Peter看见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晦暗和仇恨，但最终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特有的鼻子。

 

Peter突然发现比起他，自己的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

 
 
May就坐在沙发上。

 
 
Peter捧着那个墨绿色的礼物盒，站在一边，迟疑着要不要上前。

 
 
“孩子，坐过来。”

 “May，生日快乐……”

 “嘘。” 

 

May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按下遥控器的按钮。电视屏幕上就出现了一套幻灯片。

 

 
“还记得吗，这个，这个带着钢铁侠面具的，这是你五岁的时候。”

 
 
May的声音里饱含着一种让Peter眼睛酸涩的情绪，她的语调舒缓柔软，像在阅读过去的日记。

 
 

Peter望着一张张闪过的小孩的照片，每一个都是笑得几乎要没有眼睛的傻乎乎的样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那么开心。

 
然后笑容一点点减少了，最后，就是在九曲花街拍的那一张和Liz他们的合照，干脆低着头。

 
 “自从你15岁开始，就再也不愿意把心里的事情跟我说了。我很抱歉，孩子，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母爱我还勉强能弥补，但是父爱我却做不到……”

 
 “May，那不是你的错。”

 
Peter看着May，而May的目光只是跟随着幻灯片上一点一点变大一点一点变腼腆的小孩，眼睛里闪烁着许久未见的光亮。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已经很久没有畅快地笑过了。可以告诉我吗？”

 
“这很难接受……我不能……”

 
 

Peter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他不知道该怎样叙述，

 
 是的，我是一个ga y——像这样？

 
那句话几乎就要顺着他的喉咙翩然而出，但他死死的抿着嘴唇。

 
 

 “没关系，我能理解你。”

 
May把他的小侄子揽过来，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如果我让您失望……”

 
Peter最后试探了一下，他依旧不敢说出这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你永远不会让我失望，你是我的骄傲。不管你是什么样。”

 
May温柔地指尖抚过Peter的发梢，语气像是在哄着一个孩子。

 
 
 那就像一个母亲再哄干刚会走路的孩子再向前跨一步——

 
 这句话让Peter颤栗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用细若蚊吟的声音说道——

 
“我是……是一个同性恋。”

Peter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他的手静静攥着衣角，手指关节捏得发紫，头几乎要埋进肋骨里。

 
 
May伸出手把他的手松开，然后捧起他的脑袋。

 
 
“看着我，Peter，我要你仔细听好——”

 
 
这次她的声音里有了一股特质，Peter除了“坚强”这个形容词已经词穷，那是符合任何一个坚韧母亲的特质，坚定却又无限温柔的。 

 

Peter看着她黑糖色的眼睛。

 
 
“我要你仔细记好——我爱你，所以我爱你的一切，"

 “不管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喜欢足球还是篮球，喜欢威士忌还是咖啡，我都爱你。”

 
 “我对你的爱不会因为你的性取向而减少，一点也不会。”

 
 “你是我的侄子，我的小Peter，你依旧是你，永远都是，我永远爱你。”

 

May的眼睛里分明有眼泪，可她又在微笑，她眼角的皱纹里似乎也包含着温柔。

 
 它们让Peter最后的倔强和支撑彻底崩溃。

 

 

Peter透过May明镜一样的眼睛，看见了自己满脸泪痕的疲惫笑脸。

 

  

*

 
 
 第二天Peter公开了一条实名帖子。

 
 
 【我是Peter Parker，最近学校的“风云人物”。最近有一条帖子声称我是同性恋，并且附上了我的聊天截图。

 我想说，这种人简直操蛋到了极点。但我必须承认——他说的句句属实，我就是一个同性恋。并且我并不为此羞愧，我也没什么好忏悔的。

 
 我要感谢我的朋友，还有我的婶婶，不然我不会有勇气来发这条帖子。对了，还有你，iron man，我不知道你看不看得见这条帖子，但是我希望你能看见。

 
我对你说过我就像被黏在了旋转木马上一样，但是你让我知道其实过山车也很好玩。

 我得说，是的，我和截图中的这位笔友说过喜欢这个词，但我现在不得不更正一下——我爱他。

 
 我爱你，并且你知道你也是爱我的。所以我要做一件事，虽然我知道这很疯狂，但是不做它我会后悔一辈子。

 
 我值得去追求爱，所有人都是。

 
爱情不论人种不论性别不论年龄，我知道你懂得，因为你说过你和我是一样的。

 
 我不知道你是谁，你长什么样，你说话的声音，你是白人还是黑人还是黄种人，甚至犹太人，但我知道我爱你，这就足够了。

 
 明天放学以后，你知道我会在哪里的，这不是强迫你出现，而是希望你能出现。

 

 ——love，Peter Parker】

 
 
 打完所有的字，Peter无比潇洒地咬了一口草莓味的甜甜圈，背上他的帆布包。

 
 
“那么，”他说“我要出门了，May。”

 
 

*

 
 
Peter跨上巴士，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车窗上的景色凝固在这里，是槐树和绒花交织的场景。

 
 如果是玫瑰的话就会很好啦，但是它们有很多刺……月季？那倒是很好啊，不过重瓣山茶会更浪漫一点吧。

 
 我不喜欢《1984》，太压抑了，我更喜欢漫威，因为不管怎样总会有好结局的……

 
Peter的脑子里充满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垃圾东西，但是这也好过前两天的绝望透顶。

 
 
 “Peter，听我说。”

 
Peter晃了晃神，抬起头看见flash正站在他的面前。

 
 “我很抱歉，我干了那种蠢事，是我发了你的截图，我简直是……是个傻蛋，我就是想吸引别人的注意，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他盯着自己的脚尖，头压得低低的,看得出来他很痛苦。

 
他的那双手，要是Peter再不去阻止恐怕就会被他自己扣烂了。

 
 

Peter不想去怪罪他，愿意在这样的公众场合道歉已经可以证明他的诚意了。

 
 

 “哈。就这样。我原谅你了。”

 

flash不敢相信的抬起头看向Peter，眼睛里是不可置信。

 
 
Peter诚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微微一笑。

 
 
 或许他的眼睛里住着彼得潘，完全不需要用匿名邮件来构造的彼得潘。向着全世界宣布你是谁是很可怕，但万一别人喜欢你呢？

 
 

“毕竟你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帮了我。”

 
 某种程度上没有你我也不会接受我自己。

是的，如果一切都没被公之于众，他们可能依旧只是两个秘密笔友，他们会成为一生的秘密，不能见光，不能见面。

 
 
 这种关系总有一天会结束，他们早晚会有自己的家庭，痛苦无限延伸，发炎感染到他们的家人身上。

 
 
可是现在不同了。

一切被打乱，就算是坏结局Peter也能欣然接受。

 
 巴士发出轰隆隆的咳嗽声，绒花和槐树向后慢慢地退去。

 
 
就在巴士即将启动时，一个黑发女孩拎着一个小胖子冲上了车厢。

 
 “Pete！！”

 
 女孩明显大发雷霆，身上的格子衬衫让她看上去很干练，汗水沾湿了她的后背，发梢像是刺猬的尖刺。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他妈的喜欢了你十年！”

 
 “liz……？”

 
 “你知道追一个大蠢驴有多难！”

 
   

Peter有些难以置信，他知道Liz一语双关。

 
 
 全车的人都安静地注视着他们。气氛尴尬的像干冰。

 
 
 “所以你得加油。就算带上我那份。"

 
 

Liz叹了口气，把ned丢到一边。她在微笑，Peter震惊的看见，Liz竟然在微笑。

 
 

“那个‘iron man’要是敢不来……除非他不让我逮到，否则我一定揍死他。”

“Liz？”

“我做不了你的女友，但我永远是你的朋友。”

 
 

阳光透过她的发间，棕色的皮肤好像也能像白人一样反射白光。Peter一时间有些睁不开眼。

 
 

Peter呆滞的看着他们，ned的黑色眼睛和liz的棕色眼睛。还看见ned偷偷在liz背后冲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Peter失去了他的表情，只是呆愣愣地坐在那里，只有眼泪像是被拧开了阀门一样涌出来。

 

 

*

 
 
 

Peter买了五十张旋转木马的票.

 
 

当他走进嘉年华里的时候，旋转木马边上围满了人，但他们都不去乘坐。Peter看见ned和Liz也在里面。

 
 

看见Peter走过来，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加油，Parker。”

 “我们看好你。”

 

 
Peter心里突然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柔软。

 
 

不必要的误会啊，或许世界并不如他想的那样美好，却也不坏。

 
 
他忍住想要再次放声哭泣的欲望，那会是他看起来像所有人对同性恋的人质疑样——娘娘腔。

 
 

他只是坚定地走向旋转木马，并没有坐在马卡龙色系的马上，而是特意坐在了二层的马车上。

 

 
所有的人抬头看着他，旋转木马缓缓启动。

 
 
 人群再次发出一阵欢呼，Peter对他们咧嘴笑了，笑得很夸张，并且像动漫人物一样朝他们挥了挥手。因为他想让所有人都看见。

 

 
 

*

 
 
 

旋转木马不停地旋转起来，一圈，两圈。

 

 

明亮的日光逐渐变得浑浊昏黄起来，就像一盏路灯老化了，人群的欢呼声也像是快没电了一样的逐渐虚弱起来。上扬的语调渐渐下垂，Peter看到有的人捂住了眼睛，有的人离开了……

 

 
黑色的天际线笼罩了所有人，希望变得黯淡无光。 

他想要笑一下，不仅是个他们也是给自己鼓励。但他做不到。

 
 
 他的嘴唇好像被黏在了牙齿上，脸颊被冻住了。他想用手起码让脸暖和一些，但是挥舞得酸涩了的手臂却不支持他那样做。

 
 
 他依旧失落，甚至怀疑iron man是否只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见那篇帖子。

 
 

微凉的夜风吹过来，Peter不禁打了个寒颤，太阳变得越来越低，好像触手可及。

 
 

Peter伸出手，却怎样也够不到。

 
 

 

我永远都触碰不到你了吗。

 
 

那就，算了吧。

 
 

Peter用完了最后一张票。

 

Liz哭了，Peter看见她在不断地用力擦拭眼睛，Peter想上去给她一个拥抱，去安慰她，可是旋转木马依旧在转动。

 
 

它不会停下，就像peter和“iron man”永远隔着克莱因蓝色的屏幕。

 

 

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抱歉，让你失望了。”

 

Peter一时间以为自己的脑子具象化出了声音，但是人群发出的惊呼让他吓了一跳。他抬起头。

 

 

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

 
 
 “心理教授……Tony stark——？！”

Liz惊叫道，所有人似乎都不敢相信。

 
 

 

Tony胸口微微起伏，好像是跑了很长一段距离才赶到这里。

 
 

 
 他的身上还穿着西装，由于奔跑导致凌乱不堪，袖口没有系上纽扣，领带也飞到了背后。

 
 
 他原本精心打理过的微翘的棕色卷发有些乱翘，在晚风里看上去岌岌可危。

 

 

Peter只是短暂的震惊了一下，随即伸手拉住Tony的手臂。

 

“坐吧。”

 
 

 
 
 

*

 
 
 

旋转木马再次启动。

 

“现在你看见我了”Tony长出一口气，语调疲惫不堪。

“我看见你了。”Peter好像听到了什么至理名言一样不断呢喃道。

 
 

他的眼睛不断在Tony身上留恋，他现在看见他了，看见他的灰色休闲西装，袖口上的咖啡渍，指尖上的蓝色墨水，忧郁的焦糖色眼睛，甚至他的皱纹，他的疲惫，科隆香水，他全部全部都看见了。

 
 

 “我让你失望了吗。”Tony任由男孩对他的一遍又一遍的无理观察，语调柔和的说。

 

 

他的语调像是夏天的落叶，热情却又疏远，带着一点痛苦纠结——Peter完全明白。

 
 

 “你可以看出来，我四十岁了，算是你的老师，还有心脏病。”他的声音很小又好像无比坚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Peter可以听出来，Tony的自卑，担忧，顾虑，自责，还有期待几乎要溢出来，他把双臂搭在岔开的腿上，身体向前倾，不断地搓着手。

 
 
 “不。”Peter看着他，脱口而出。

 

 

 “我爱你，所以我爱你的一切。”

 
 

“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我之前还不知道你的眼睛是这样的……我想说，它们很好看……我不知道你的声音，你的体态，但是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我所爱的。”

 

 

“只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为什么是你？”

“记得你落在心理咨询室走廊的手机吗？那是我捡到的。我发现了你的小秘密，但我不知道你是谁。”

 
 
Tony和Peter同时笑了，他们的心跳近得彼此都能听清。

 

不知是Peter先闭上眼睛还是tony先将手伸向他的脖子，总之他们很默契的在木马转回所有人的视野里时吻在了一起。

 
 
 他看着他，他焦糖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天空最后的焦黄，光辉的尾翼拖拽着无数繁星。

 
 
 这是不带任何情欲的吻，仅仅是因为他想要吻他所以才那么做。

 
 
 

Peter的睫毛颤了颤，他的视野里只看见Tony像是把咖啡和蜂蜜搅拌在一起的澄澈眼眸，感觉到的还有他嘴唇的冰凉却热情的触感。

 
 
 所有人像是狂欢了一样地尖叫起来，有人在跺脚，有人在吹口哨，鼓掌……声音大到就像在开演唱会，并且是情歌演唱会。

 
 
 唯一没有人拍照。

 
 
 这是最好的尊敬，Peter想到，他知道tony一定也明白。

 
 
 “我爱你。”

 
 
 “记好了，这是我的声音。”

 
 
 

 
 
 

-END-

 
 
 

 
 
 

 
 
 

 
 
 

 
 
 

后记

 
 
 

 
 
 

这真的是我写的最纠结的一篇文了。

 

真的，觉得自己的文笔对不起这个故事，怎样也无法把握节奏。

 
 

我并没有写一丁点的黄色，只是希望他们的爱情能纯粹。

  
 

有的时候当我看到“同性才是真爱”这种话的时候不经担忧，再屏幕那一端，如果是一位真正的同性恋，他会做何感想？

 

我常常为此陷入愧疚，我们的所作是否会伤到他们本就超负荷生存的心呢 

 

真正的同性反而更加纯洁，是真的，说的直白点只有百分十的人有肛门快感。

他们不会有一个理解的家庭，理解的朋友，理解的笔友，他们大多数人最后结婚生子。

 
 
 只想说，爱情真的有的时候近的触手可及，有的时候也遥不可及吧。

 
 
 

【最后按照惯例私心求红心蓝手！！！XD】